【eNet硅谷动力专稿】一直以来,主流学者打死也不肯相信,在比较优势规则之外,还有另一种与之相对的新规则,可以符合学术道德地存在,并替代比较优势成为提高国家综合实力的新基础。
信息化,不幸正要承担这种得罪理论家的恶人角色。信息化带动工业化所实现的跨越式发展,就其实践的本质来说,要求被它检验通过的真理,更接近竞争优势理论,而非比较优势理论。
迈克尔.波特(Michael E.Porter)在《国家竞争优势》(The Competitive Advantage of Nations)一书第一页,就开宗明义地指出:“比较优势理论是长期以来在国际竞争分析中处于主流和控制地位的一种理论,而我则力主竞争优势应该是一国财富的源泉。比较优势理论一般认为一国的竞争力主要来源于劳动力、自然资源、金融资本等物质禀赋的投入,而我认为这些投入要素在全球化快速发展的今天其作用日趋减少。”他提出的竞争力的核心,是“集群”这个概念。莱斯特. 瑟罗(Lester C. Thurow) 在《资本主义的未来》(The Future ofCapitalism)中,更进一步明确地指出,“在21世纪,仅具有自然资源优势的国家是不会成为富裕国家的;资金的可利用性也不再是竞争要素了”,“知识和技能才是比较优势及可持续竞争优势的唯一来源”。
不过语言这东西经常捉弄人,按本意来说,“竞争优势”核心说的是“合作”(波特称之为集群或关联),“比较优势”核心说的才是“竞争”。所以按理说,竞争优势的准确表述是“合作优势”;比较优势才应表述为“竞争优势”。不过我们不要被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所迷惑,还是来看问题本身。
问题本身是,如果我们从竞争优势角度(或说从跨越式发展角度)理解信息化,和从比较优势角度理解信息化,看到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从“国家竞争优势”角度看问题,国家“竞争”力实质是国家合作力,(波特把合作现象叫作集群现象,我们也可以叫作国家合力,国家凝聚力等等),信息化经过现象学还原后(如胡塞尔所说“回到事物本身”,或译为实事求是,格物致知),一定会归结到这里。否则就是另一番结论。国策取向,事关存亡之道,不可不辨。
信息化是什么,我们从信息技术上解释通了,从信息产业上也解释通了,但从整个国民经济和社会竞争力上,至少我敢说,传统学者还解释不清这个问题。因为他们骨子里根本没有“国家竞争优势”这个概念。
我个人看法很鲜明:从国家综合实力角度说的信息化,是指国家合力。
信息化不光是互联的技术,不光是互联的产业,而是一种以人本身的互联合作为导向的竞争力。说邪乎一点,我认为唯有拿破仑最能跳出技术层面,从国家生死存亡之道的高度,认知信息化是什么。他说过,一个中国兵一定能战胜一个法国兵,一个班的中国兵只能与一个班的法国兵打平,一个排的中国兵一定会败给一个排的法国兵。如果拿破仑今天复活,他一定会说,信息化,对中国醒狮来说,就是解决一个排的中国兵如何才能不败给一个排的X国兵的问题。当然这只是比喻。
困惑的缘起
为什么今天咱们来谈这个怪问题?
从我来说,是因为在比较各国的国家信息化指标体系中,发现一个“怪事”。他们衡量信息化的价值标准,往往在我们看来是“怪怪的”,净是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
具体来说,我们测度信息化,一般主要是看信息化的技术条件如何,是否在产业应用中体现出来了,等等。国外的指标,当然也包括这些,但另外一大半,在许多专家看来,就“不知所云”了――不知他们拿这些指标说明什么问题,与信息化有什么关系。
比如:APEC“新经济发展指标”与“知识经济状态指数指标”中,包括:服务出口(%GDP)、外国直接投资、金融透明度、公司间的技术合作、公司与其他机构的技术合作、人类发展指数等;美国的“新经济指标”就更怪了,它包括:连续4年销售额年均增长不低于20%的公司、新提出上市公司数、企业总数及在美国市场上的股票交易总数、合作与联盟所建立起的社会资本(网络、共同的规范与信任)与物质资本(工厂、设备与技术)比重、产业间的技术合作数、每年的新产品数、新产品开发周期、耐用商品库存变化、半导体价格指数等;至于欧盟的电子欧洲指标,在“怪异”上,也不落后,如:上网健康专家的比例、配合有“拥塞信息与管理系统”的汽车高速公路网络的比例、个人消费中除去衣食住外杂费的比率等等……。如果想进一步举例,我还可以不停地举下去。
这些都是危险信号!因为如果一个民族认为有高度重要性的价值标准,在另一个民族看来“匪夷所思”。他们之间继续进行生存竞争,一定有一方要败在“上兵伐谋”上。因为现代化的指标或标准,就是“上兵伐谋”的“谋”之关节点。指标达不达得到,超不超得过另说,如果连指标是什么意思,意义何在都不清楚。一旦打起来,你不下地狱谁下狱?中国现代史上挨了一百多年打,无非是对英国工业化的重要指标不以为然(比如以为麦子这个指标比钢铁这个指标更重要)的结果。
如果别人认为是信息化题中应有之义的价值要点,在我们看来与“信息化八杆子打不着”,这就离出问题不远了。我们就必须反思:在信息化的认识上,谁出了毛病?
《国家竞争优势》透出了“秘密”答案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换一个角度,往往迎刃而解。“脑筋急转弯”的原理,无非是换一个参照系看问题。对上述信息化价值来说,当用比较优势这个参照系不可解时,换成竞争优势这个参照系,顿时就豁然开朗了。不信我们试试看。
波特在概括《国家竞争优势》的核心概念“集群”时说:“本书的分析显示,集群不仅仅降低交易成本、提高效率,而且改进激励方式,创造出信息、专业化制度、名声等集体财富。更重要的是,集群能够改善创新的条件,加速生产率的成长,也更有利于新企业的形成。”敢情,整个是上述一大堆信息化“怪”指标的设计指南!原来亚太经合组织、美国和欧盟都在围着“竞争优势”进行现代化设计,咱们快成蒙在鼓里的“伊拉克”了。
鉴于这个问题的现实性和严重性。我郑重请求各位读者,对比较优势的信任度,要从100%下降它50个百分点;把另一半留给竞争优势――万一它要是正确的,我们不信不就惨了吗?我知道这个请求要冒很大风险。因为在专业经济学人士看来,不相信比较优势,这个人如果不是学术道德有问题,就是不学无术。让人怀疑比较优势,更无异于教唆犯。不过,一个民族要是在生存竞争中连“命”都丢了,要那些维护教条的“学术道德”又有何用?还是胡塞尔的话符合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味口,让我们回到事物本身。
集群的本意是讲合力
现在,我们不得不“大胆假设”,波特不是在说谎。 然后再小心求证,他说的“集群”战略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波特思想中最令人困惑的是他的用语,很容易让人把他的意思读反。比如,他写的《竞争优势》和《国家竞争优势》中的“竞争”,看内容,都是指向协同或合作。他语义中的“竞争”,实际指“通过协同或合作手段来与外人竞争”,早已不是我们口语中那个“竞争”的意思。何以见得?首先,他在《国家竞争优势》中,用以定义竞争力的概念,是“集群”。据企业集群理论权威王缉慈研究,这一思想的历史线索是韦伯(集聚理论)、威廉姆森(社会经济网络)、米切尔(网络组织理论)以及后来的“新产业区”学派、“创新环境”学派、“集群”学派。共同的特点,都是网络理论,强调生产力来自互联,而非来自节点。所以不是强调内因决定的产权激励,而是强调外因决定的环境激励。(我这个概括不知准确不准确,可以讨论。)其次,集群定义中的核心词是“关联”:“集群即指在某一特定区域下的一个特别领域,存在着一群相互关联的公司、供应商,关联产业和专门化的制度和协会。”而关联,正是《竞争优势》的神髓。许多人都误把《竞争优势》当作谈竞争的书来读,其实它的内容讲的是竞争的反面――协同(波特把协同叫作“关联”)。因此,协同理论的权威选本坎贝尔等编的《战略协同》,把《竞争优势》中的主旋律乐章“业务单元间的关联”,作为协同的经典收入。这毫不奇怪,因为里边讲的几十种战术组合,没一样是我们通常口语中所谓“竞争”,讲的都是合作。
揭开信息化的谜底
我们不再绕圈子,开始说结论:到底什么是(国家竞争优势语义中的)信息化。
信息化作为国家竞争优势,国务院发展中心李伯溪局长点得很透,由于全球化,工业化的实质有了很大变化。原来主要是靠自然资源和劳力,全球化后,靠那个不行了,要靠信息技术,靠企业家素质,来提高竞争力,再进行工业化。
国家竞争优势的核心,是集群战略,也就是网络效应。有人会说,讲比较优势,也没有否定这个东西呀。确实,信息化和工业化都离不开合作,但此“合作”与彼“合作”, 此“合力”与彼“合力”,有质的差别。这个差别,就是新型工业化的“新”意所在。用最概括的语言来说,差别在于专业化分工收益与协调成本之比的变化率方向不同,竞争战略的边际成本递增,协同战略的边际成本递减。这就是国家竞争优势的全部秘密所在。(我有专著论述,这里不展开。)
回头再看信息化的价值标准体系,我们终于明白美、欧、亚太现代化共识的基础在哪里。信息化基础设施拿来干什么用?是要降低协同成本并保证其下降趋势(所以指标不是看半导体价格的升,而是看它的降);信息化技术应用的方向在哪里?在提高产业集群的协同“竞争”力(所以指标的关注点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横向联合);企业信息化的效能指向哪里?不是指向单纯“做大”“做强”,而是指向以灵捷和创新为标志的“做活”;宏观上追求的,也不是增长这个单一目标,而是把知识和技能作为可持续竞争优势,提高人的福利水平层次。
描绘信息化愿景,有两种画法,一种是画成“鲜花”,一种是画成“丛林”。
在鲜花式的画法中,信息化是真理所在的未来天堂,看到它,让人想的是莫误良辰美景。在丛林式的画法中,信息化是处处狼眼绿光、适者生存的现实世界,看到它,让人想的是与狼共舞。
面向国家合力的信息化,就是一种现实主义的丛林策略。它的出发点,是假设世界上到处都是饿狼,咬你不需要商量,要想活下来,应当怎么办。
“国家合力”的另一个说法叫“国家竞争优势”。
全球化、信息化时代的丛林中,只有比狼更厉害,才能谈得上共舞不共舞,否则只能当看客,或别的“XX克”。(文/姜奇平)